父亲的小菜园
◎纪方亮
父亲退休后,一门心思开始摆弄起小菜园。他之所以种菜,除了他老俩口自己吃一点,其余大多数的蔬菜,都被父亲坐客车送到城里的儿女家。
其实城里的蔬菜供应很足,而且价格不贵,但父亲却坚持种菜。仿佛只有儿女们吃上他亲手种的菜,他才会心满意足。
于是父亲的小菜园里,应季蔬菜永远不会缺席,总是密密麻麻,总是生机盎然。开春以后,父亲就把他自己在家里培育的茭瓜苗种到了小菜园里,还用绵槐条做成了拱,外面围上薄膜,做成简易的蔬菜暖棚。
茭瓜苗愈长愈大,随着天气转暖,叶子冲破薄膜的束缚,将身子探到了阳光下。这时,就可以清晰地看到,一朵朵黄色的小花,已经开在春风里了。
茭瓜花要授粉,在授粉过后还要增水增肥。在父亲细心的照料下,花蒂后面的小茭瓜一天天长大。头茬的茭瓜,总有零星几个在生长中领跑,别的还是小瓜扭,它们则长成了小孩胳膊粗细了。
凑着我们周末回家,父亲去小菜园里摘下几个新鲜细嫩的茭瓜,让母亲做茭瓜打卤面吃。那时头茬的紫根韭菜恰到好处地长成了一拃高,这两种应季菜蔬的鲜,让我们在春天难以忘怀。
吃过头茬茭瓜韭菜,再往后的菜便源源不断地开始“坐”车进城了。父亲教书是把好手,但种菜他却不是一名好学生。他种的菜,以密集著称,母亲笑他种了一地的菜苗。由于太过拥挤,蔬菜们没有伸展的空间,得不到阳光的普照,能得到的是父亲每天的浇灌。他的勤劳,总能让小菜园旁的小水井见底。好在经过一夜地下水的渗漏,第二天一早,小水井又能有半人高的水位了。
父亲种的菜,在大多数时间里都像些面黄肌瘦的“难民”,还有太多的奇形怪状。黄瓜全是打着弯,西红柿总是带着疤,大葱总是腰身太过苗条。不像市场上的菜,像一个个标准的仪仗队员,接受着顾客们的检阅。父亲这时便说:“别看咱的菜品相不好,却是地道的无公害不打农药的有机蔬菜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我脑海里便会浮现父亲送来的芸豆,里面有条蠕动的虫子,让儿子吓得很长时间不敢吃芸豆。
有年大旱,菜园旁的小水井早已干涸。父亲只能通过菜地旁的泄洪管道,到马路对面的小水塘推水。那管道人走在里面,是直不起腰来的,只能躬着身子在里面通行。那年蔬菜给父亲长了脸,比任何一年长得都好,但父亲的腰痛就是从那一年落下的。
父亲种的菜,在收获高峰时根本吃不及。往往他送来的菜在冰箱里还没吃上三分之一,下一批的菜又送到了。送得多,吃不完,菜便开始腐烂变质,吃下的还没有扔的多。每当从冰箱里收拾出一大包变质的蔬菜,我心里便会有太多的内疚。
当然,邻居和朋友也会跟我吃上父亲送来的蔬菜。送给他们的菜,我要尽量挑标致些的,不要那些奇奇怪怪的形状。
这几日,雨水来得勤,父亲早早在家摩拳擦掌了,他欣喜风调雨顺。雨一停,他就迫不及待地去他的小菜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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